【联文】初雪·第十片雪花
日子越长，王余就越分不清梦与现实。
他偶尔也会在白天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。“王余”，他前世的名字。
可笑吧，就像是阴间使者索命时的那般，在背后轻唤一声亡者的姓名，灵魂就会随着声音遁去。
明明他才是应该在背后唤人名字的那个吧。
他经历过死亡，死后也依然整天和它打着交道，时间久了，对死亡倒是有些看淡了。是他死太久了吗？或许是吧，九百多年来过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的日子，终结别人生命时，也会想，最终又会有何人来终结自己漫长而痛苦的灵魂呢？
可阴间使者就是打开人类生命的末间，那又有谁能关上阴间使者的末间呢？他不知道。
金信身上的那把剑早在一年前就被鬼怪的新娘拔了出来了，能活到现在，谁也解释不上来。是奇迹吗？还是神的另一个玩笑？
“王余，王余”两声恍惚的叫声打断了阴间使者早已飞远的愁绪。王余回过神来，发现金信正在面前微笑的望着他。
“干嘛？”王余窝在沙发里，不耐烦的回了句。
“没什么，就是想叫叫你。”
“无聊的鬼怪”说着说着，王余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。
“你说，人类如果知道自己要死，会选择在什么时候让自已离开呢？”王余看着面前的金信，淡淡的问着稀奇古怪的问题。
金信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，讨了个无趣后，自顾自的走开了。
——神说，让一个人在其最幸福的时候死去，是她能给予的最大的恩赐。
“外面的雪又下大了。”金信随手到了杯咖啡，悠闲的靠在他舒服的摇椅里。又顺手拿起本手，自言自语的说道“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停”。
“一定是有个人很幸福吧，太幸福了，连雪都不愿意停下来了。”王余看着屋外的雪，冷不丁的冒了句。
“下雪怎么就幸福了？真是奇怪的地狱使者”
王余只是笑而不语。
雪花洋洋洒洒的下了一整夜，有种要把整个世界都铺满的架势。
王余整夜无眠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什么。他知道，太阳还未升起，这雪还没停。“…时间，快要到了吧。”
庭前的花这一夜之间全都开了。晨曦的金光洒在上面，正是漂亮。洁白无瑕，妖冶迷人，与这雪相映，美得不可方物。
王余站在树下，出神的望着那枝头上唯一没开的一朵花骨。
“你看看，这花，这雪，像不像那天的那场？”
金信从后面款款走来，“你早就知道我在？”
王余没有回答他。他还是静静地看着那满树的桃花。
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，就是在这么一个“初雪”的日子里。地狱使者亲眼看见这个“好心”的鬼怪救活了那个女人而来不及阻止。
他知道，但金信不知道。
“所以，你准备什么时候再喊第三声？”王余回过头，盯着金信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问到“我又该什么时候离开呢？”
传说中，只要阴间使者叫了三声亡者的名字，那人的灵魂就会随着那声音遁去。没想到，这句话有一天会用在阴间使者自己的身上吧。
这或许就是他恢复记忆的代价吧。有了前世的记忆的阴间使者，就像是被拔掉剑的鬼怪，没了痛苦和牵挂。所以，这世间再也没有理由再留下他们了。
走吧，走吧，停了这么久，漂泊了这么久，痛苦了这么久，是时候归于虚无了。
“金信”看着他，或许有点难以置信？但依旧保持着冷静“…等这场雪下完吧”
他这回没有再含糊其辞，而是直接的告诉王余，你要再死一遍了。
但是，已经死过一次的人，又怎么会再害怕死亡呢？
王余早就知道了吧。从一开始就知道，即使模样再相识，身上的温度也始终学不像的人，绝对不是那个曾经说要花上整个生命来守护他和国家的金信啊。
他又怎么能认错呢？
“感谢你，在我感到幸福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”王余伸出手，展开掌心，想要接住几朵雪花，但雪花总能穿过他的手掌，直直的向下落去。
“他，轮回了吗？”王余的声音里有丝哽咽。他突然很难过，突如其来的莫名的难过。
真正的金信其实早在一年前就消失了吧，鬼怪的新娘拔出剑的时候，他就随着那把剑一起消失了吧。哪有什么奇迹？这世间哪里来的什么奇迹？
“没有，他活的太久了，又何苦再经历一遍呢？”那人冷冷的回答道。
王余无奈的笑了笑，“好啊，他如愿以偿，不用再被无尽的生命所折磨了。”
“你真的觉得好吗？”
“我本来就是个罪人，还能再奢求什么？”王余失神的望着天空那快要亮起来的一角，像是要把这天看穿个洞才肯罢休似的。
“天要亮了呢”王余突然走近了‘金信’，走到他的跟前“我能最后求你一件事吗？”
如果有来世，别再让我和他再相遇。
像年幼的王曾经说过的一样，在他说停下来的时候，就应该停下来啊！
‘金信’不说话，将头别了过去，不再看王余，安静的看着王余刚刚看的那一树桃花。“王余，王余…王余”
最终，太阳还是脱离了地平线，从遥远的东边升了起来。
一瞬间，全世界都让温暖的光给点亮。枝末的最后一朵花苞随着那光渐渐舒展，发出细微的生命的喜悦。
那雪是什么时候停的，没人知道。或许是太阳升起的时候？又或许是花朵盛放的时候。没有人会在意它，就像它生来注定就是要消失的一般，留下惊鸿一瞥，最后匆匆的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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